冯小宝见到杨程志遗体的时候，还没等怎么哭就晕倒了。杨蕊趴在她爸爸的身上哭道：“爸爸，你不是说坏人打不死你吗？爸爸，你是不是没有死，只是睡着了啊？我就要去北京参加歌唱比赛了，你答应陪我去的……”

市里为杨程志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会。前面已经说过，在追悼会上，笨笨把仓央嘉措的诗在心里默默的送给了他。

因为笨笨和杨程志的特殊关系，队里给了他十天的假期，让他回桃花村处理一些后续的事情，其实主要是了解一下家属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队里帮忙解决。因此他很难得的又回到桃花村生活了十天。

冯小宝是个十分坚强的女人，自从给杨程志开完追悼会，料理好后事回到桃花村，她没有整天唉声叹气，而是和往常一样操持家务，照顾杨抗日和杨蕊的生活。只是有一天晚上，笨笨给杨蕊辅导完作业，要回外公家睡的时候，无意中听到了冯小宝在房里的哭声，很压抑很压抑的那种。

倒是杨抗日让人感觉很意外，自从杨程志牺牲后，他就像换了一个人，嚷嚷着要出院。后来医院都熬不过他，只得给他办了出院手续。回到家杨抗日就整天抱着杨程志的遗像，吃了睡，睡了吃。既不和人说话，也不再自言自语。这样过了好多天，才突然说了句：“我就知道，红毛鬼不会放过我的。”

笨笨试图和杨抗日聊聊红毛鬼的事，但杨抗日好像很惧怕这个话题，一提到红毛鬼就浑身**。

那些天笨笨除了帮冯小宝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，就是帮杨蕊辅导辅导作业。到后来冯小宝知道了队里派他来的目的，就不让他过去了。于是笨笨有时间把外公的老房子细细的打扫了一遍，每打扫一个地方，往事就像放电影一样不断浮现在眼前。在这个房子里，他和外公一起生活了十年。他原以为早就忘了，现在才知道，不是忘了，而是藏在了心里。

他小时候用过的书桌，如今已是色彩斑驳。笨笨试着想把抽屉打开，拉了好几下都打不开，后来他找来一把起子才把它撬开，原来是霉住了。

抽屉里居然静静的躺着小时候外公给他做的木头手枪，还有那顶大盖帽。当年他就是戴着这顶大盖帽，拿着那把木头枪，去参加桃花村和光明村的战斗，为的不只是好玩，还为心中那份模糊的正义感。可是谁会想到，当年那场轰动一时的群架，如今已变得毫无意义，因为当事人双方都死了。

小时候外公告诉过他，这顶大盖帽是杨程志送给他的。现在他成了一名真正的警察，早就戴上了这样的大盖帽，但当初送帽子给他的人，却走了！

物是人非，造化弄人啊。

那天晚上，笨笨把那顶陈旧的大盖帽戴在头上，手里拿着那把木头枪，把玩了许久，直到玩到眼圈红红的，湿湿的。

笨笨一直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，现在看来，真的是未到伤心时啊。

他小心翼翼的把木头手枪和大盖帽放回抽屉里。就在关上抽屉的一瞬间，他瞥见桌子上迷迷糊糊的写着一行字。他记得小时候确实经常会在这桌子上胡乱涂鸦，现在早就模糊不清了。但这行字看起来像是写上去时间不久。

笨笨连忙用抹布把桌上的灰尘轻轻擦掉。字迹随即越来越清晰我不怕死，我只是怕我死了，再也没有人像我这么爱你！

笨笨百思不得其解，这是谁写的呢？为什么会写在这里？是何用意？

第二天一早，笨笨就去找杨老师。当年外公去世之后，妈妈曾经给过一把钥匙给他，一是当时偶尔有学校会组织学生来看望外公这位老革命，外公去世后，有的学校就组织学生来给外公扫墓，参观外公生活过的房子，以接受红色教育。二是杨老师家离外公家的房子比较近，照看起来方便。

听笨笨问最近是不是有人去过外公家里，杨老师面露难色，“我自从学校退下来不教书之后，记忆力越来越差，所以就把钥匙给了云棋保管。最近几年学校组织学生来看你外公的不多，好像还是前年清明的时候，有所小学来过。去年你外公当年的两个老部下来过，再就没听说有谁去过了……怎么突然问这个，是里面东西少了吗？”

“那倒不是。您知道云棋姐把钥匙放哪了？”

“我交给她的时候，嘱咐过她要好好保管。那肯定是在她房间里，她的所有东西差不多都在她房间里。你们上次勘察她的房间，没看到吗？”

“我们在她房间的墙上发现一串钥匙。那钥匙还在么？”

“在，她妈妈把她的东西都收在一个箱子里了，我去给你找出来。”

“嗯，谢谢杨老师。”笨笨嘴上应着，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，又要让这位老人家睹物思人了。

果然，不一会儿，杨老师就拿着一串钥匙从房间里出来，眼圈红红的。笨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。

“你外公房子的钥匙不见了。”

“杨老师，这串钥匙能借我用几天吗？用完我再还你。”

“怎么？云棋的案子还没结？”

笨笨心虚的笑着，“我这不是想通过它找到我外公的钥匙嘛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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