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天阙宗的嫡传弟子？还是‘中洲八杰之’一？”鹰叔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。不仅是因为他体内愈发汹涌的毒流，更是因为从心底里冒出的恐惧。

“我就是我，不是谁。”孟川手执长剑，直指鹰叔。

“所以我你是个懦夫。”此时还躺在地上的九鹓，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缘故，话反而顺畅了些，“当年你家族被灭，你不敢找我父母拼命，甚至没有勇气一死了之，反而委曲求全地成为我族供奉，为我族卖命；你有复仇之心，却只敢对我下手，而且还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；你发现他不是任你揉捏的虫子，觉得他可能有些背景，你就吓破了胆。你当真可悲啊！”

九鹓这些话的时候，神情平静而淡然，语气中没有嘲讽与蔑视，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实。

惟其如此，就越发让人觉得她的就是事实，无可辩驳。

她的每一个字就像一记重锤砸在鹰叔身上，他原本挺拔如山的身躯，竟然一点一点佝偻起来。

他想起惨死在古凤一族刀下的妻女族人，想起苟延残喘、戴着面具曲意逢迎的日子，想起为了此次神凰秘境之行而谋划的日日夜夜。

他忽然觉得心灰意冷，自己的人生竟然毫无意义。

“我是个懦夫，我是个懦夫……”鹰叔大口大口地咳着黑血，然后跪倒在地，不知是他剧毒发作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，还是在跪拜那些深藏心中的亡灵。

孟川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，他想些什么，但终究没有出口。

世间有许多事没有道理，有许多苦痛无从诉。

孟川抬头望向越来越深沉的夜色，觉得胸口压着一颗巨石，十分憋闷。

鹰叔就那样跪在地上，慢慢地断绝了生机。

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，他是否得到了解脱，还是陷入更深的地狱。

孟川轻叹一声，一步步走近那个黄衣少女，此时她已经奄奄一息。

“杀人莫过头点地。他那时已经必死无疑，你何必还要句句诛心？”孟川觉得九鹓有些过于残酷了。

“你不是正在对我做同样的事情吗？”九鹓缓缓闭上眼睛，不再理会孟川。

鹰叔已经死了，她稍微觉得有些满足。

虽然还有很多遗憾，但她也只能带着这些遗憾去另一个世界见她母妃了。如果有另一个世界的话。

“有时候活着比去死，需要更大的勇气。”孟川在九鹓身旁蹲下，低声道。

九鹓仍闭着眼，沉默不语。

孟川打量了一眼面无血色的九鹓，心绪有些复杂。他缓缓抬起手，五指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剑意。

九鹓感觉到了那逼人的寒意，于是忍不住睁开眼，望着孟川道：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？”

孟川点了点头。

“可你又比我好多少。”九鹓不屑地笑道：“我杀的人不见得比你杀的妖兽多。”

终究是种族、阵营不同而已，何谈对错。

“但我并不以此为乐。”孟川看着九鹓，眼神清亮照人，“杀戮，也不会让你变得更强大。”

九鹓觉得孟川的目光有些刺眼，于是不再与他对视。

“多无益，动手吧。”九鹓惨然一笑。

下一刻，她感到孟川五指上缠绕的剑意刺入自己的体内。她很痛，但是暂时还没死。
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九鹓有些不解，有些懊恼。

“你体内的毒素，已经被我暂时压制住了。至于能不能活下去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。”孟川着站了起来转身离开，“我不会杀你，因为没有你我已经死在鹰叔手下了，但我也不会救你。你好自为之。”

看着一步步远去的孟川，九鹓不知为什么感到异常委屈。

孟川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她的嫌恶，而她何尝不嫌恶这样暴虐可怖的自己。

但那些血腥与狰狞，不过是她给自己带上的面具。

只有这样，别人才不会看见她的柔弱和无助，只有这样她才能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。

于是当她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这古林中，面对无尽的夜色，她终于无法再伪装下去。

“我只是…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世界。”

九鹓望着没有星光的墨黑夜空，沉默无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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