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世卿不知过了多久，缓缓放下了考卷，良久，吐了一口气，只是不语，又翻阅着别的青卷，都是凝神细品，一卷卷翻下去，翻完四十卷，脸色闪过一丝古怪。

“我的这些同僚，也算是人才了，最上品的卷子都是对半，各占了十七个，剩下稍有逊色的再凑足二十三卷……看起来还想让我吃下这份青紫之卷，这难度可太大了些。”

陈世卿真的是想，在姜桓没被别人看着时就有关注，可到了这步，想也是白想——不远就有只老虎盯着呢。

想虎口夺食，得有这个实力。

翻到了三十卷，一个熟悉名字映入眼帘。

“付钟？是付尚书家的二子，记得此人有个状元麒麟儿兄长，到现在差距就很大了，关键是还没有沉淀出道基……”

陈世卿摇摇头，仅有淡青气运，放在前几次尚可，可这次优秀的文章太多了，今年这应该就是同进士了，且和前面这几卷青卷没得比。

再看不下付钟这卷，照例又下翻去，下面这六十卷淡青，作考官必须看过，也是匆忙阅过就算。

三殿正副考官见得，都没有作声，选出两榜进士，这些卷子还得再复选……

陈世卿这时没有留意别人的心思，明知没有什么希望，还是再次留恋翻开这卷：“这卷文气虽佳，此子气运却还不算浓厚……”

“自有陛下加之。”道人笑了一声，打破了他的妄想。

陈世卿听了，就是沉默，静下心来又读了一遍。

“上下阴阳兮或曰道，四方平行兮或称王”别的深青卷子都同样有着道理和文采，道理都是极深，可是陈世卿一眼看去，都非常熟悉——这都是来源于四书五经的尺子。

这份的关键，就是别出心裁，自别的角度衡量万物。

陈世卿北疆重臣出身，读着就感觉到一股杀机扑面，不由凛然。

“不过此子是东益州成都士子，正当着西蜀，或是因此……”陈世卿很快自调查情报中找到答案，却又是一阵心痛。

若是早早落子，这人或许日后就是自己左膀右臂。毕竟经由他之手过去的，少不了一个半师之谊。

只是现在自己只不过是占了一个名号，这子却是错过了。

还是作最后挣扎：“这笼栅论，虽是难得，不过是一家之见，人人都知的道路，只是改头换面罢了……”

道君听了，一口茶还没有喝下去，就喷了：“你是大学士，连这也不懂？”

“三位圣人之论，都不过是阴阳，有无，太极之说，现在还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，五位亚圣之道，不过是五德，现在同是人人都知。”

“可在圣人之前，无人能说大道，五亚之前，也没有五德经义之说。”

“这立论本身难以比较，道友自可评说，但要是说常识，人人都知，只是改头换面，就真心是强词夺理了。”

陈世卿听了，想说些，却说不出来。

这子必然是这次会元，难以动摇，只是他做主考官，却早就瞩意自己的学生，有四公子之称的杨霖，这次还打算争个会元给他，现在看来怕是无份了。

陈世卿清楚这点，忆着昭阳殿内，御前留对，皇帝的授权，心中急速沉思。

道人见得陈世卿沉思就是一笑：“你我争此无用，终归要呈卷陛下，而且我提醒一下大人，此子是黑德之气……这层不是你我可以多想。”

天下认为五行流转相生相克，黑白红黄青，水金火土木，本太祖秉承土德而兴，自对白德和青德特敏感——木克土，或土生金。

陛下是土德，和水德不甚对付，那这子就是要留给太子......

回想起之前听说，似乎宁王就有一个侍读，正是陛下钦点......

陈世卿闻言，心中闪过这念，压下遗憾，终是放弃，叹着：“原来是陛下钦点，这样英杰，自然是少不了拿一个会员，就以道君之见。”

道君不再言语，将诸选卷一一呈在金盘上，每份都是薄薄，二十三份叠在一起，又拿五彩圣旨、晶莹玉碟盖在上面。

所有考官一齐作礼，顿时只见丝丝青光和金光交合，浮在空中，化成了一个“呈”字。

这青金流光一闪，没入穹顶。

道君目光穿过穹顶，追随这青金流光消失在青穹天极，示意众人静候，等待着谕令。

正常流程，陛下不会驳回选单，会有专门天官对二十三卷进行重新排序，真正的上达天听。

这一刻别说在场官员了，就连道君都是心里不安。

作前朝时二榜进士，陈世卿并不掩盖心中羡慕：“状元、榜眼、探花，虽理论上和进士差距不大，实还是多了许多机会……”

还没有来得及多想，一道青光回来，落在了案上，化成了金盘。

“真快。”

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，不由叹服皇帝的工作效率。

陛下勤政，这些不算机密的文件就时常以道法传述，只有陛下认为需要保密的东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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