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冰又说：“百鬼山中有一大片野生的紫茉莉。见素哥哥曾教我采花瓣制胭脂。又取种子研碎了，兑上香料，代替铅粉敷面，既能润泽肌肤，又极易匀净，全不似铅粉那般青重涩滞。”

听到此处，青女意味深长地笑了，说：“我竟不知见素还有这等能耐，只怕是为了讨妹妹喜欢，临时抱佛脚从书上学来的吧！”

紫冰说得兴起，并未在意：“此后再读书时，于胭脂处我皆有留意，仿古制法已了然于心。”

“专取未开放之花朵，形状如同半握的拳头。全开的玫瑰，虽然美艳动人，但大半的香味已然散失。须得避开尖尖的初蕾，和握得紧紧的花苞，留待隔日摘取。”

“将一片片花瓣挑选洗净，在钵中研磨至碎。加清水调成稠浆，用绢纱滤去杂质，取其厚而纯的红色液汁，煎至碎花片浮上水面。待冷却后捞起揉至泥状，放入绢袋沥干，选晴好天气曝晒四五天，干透后即成红料。”

“若绢袋小，扎紧缝合以后，即是一个便于携带的颊红红饼。或装入小巧精致的白玉盒中，就成了张古老胭脂铺里价值不匪、出自京城的名贵胭脂了。既可用来拍颊腮，也可用来点唇脂。”

青女一边听着，一边自顾大口吃着腊肉。紫冰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，只觉口渴，忙喝下一口雪花酒，又说：“不过终究是纸上得来，用玫瑰制胭脂，我尚未亲自试过！”

青女抿下一口酒，悠悠说道：“听你说得活灵活现，倒让我想像出一幅美人采摘玫瑰，炮制胭脂的图画来。正所谓‘人比花娇花无色，花在人前亦黯然’！”

“若那一大片的玫瑰是某位情郎特意为她所植，故事就更情深意长、悱恻缠绵，只怕最会说书的‘铁嘴刘’也要甘拜下风！”

“你那三舅母究竟有何种魔力，直教人对她死心塌地，金屋藏娇，种玫瑰，制胭脂，还不惜为她杀人……可怕的执念！殊不知一切皆是梦幻泡影，色不迷人人自迷！”

“秀芝貌美风情，向来惹人注目，村里有不少男子倾慕于她。”

紫冰想起多年前那晚，她在马嘶桥边上，听见秀芝和一个男子说话。男子的声音十分低沉，似有几分熟悉，仿佛在何时，在何处听见过——

突然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脑中灵光一闪——原来竟是他！一幕幕的往事顿时如潮水般向她涌来……

青女见她一副若有所悟的神情，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，说：“你既等了这几年，自不必急着这几日！等刘三递过信儿来，一切就都明了了！”

“如果这个人，明明就在离我不远处，我很容易就能找到他，却一直视而不见，耗费数年时间苦思冥想，兜兜转转——你说，我是不是真的很傻？”紫冰唏嘘不已。

青女正色道：“你当然不傻！你要是傻，那这世上就没有聪明的人了。只是机缘未到——机缘未到时，无论做什么，都是瞎折腾！”

几日过后，就到了春节。依照旧例，遂州官府张榜告示全城：春节连放关扑三日！闻此喜讯，人们相邀酒肆饮宴庆贺。即便是贫民小户人家，都要设法穿上新衣裳，呼朋唤友把酒相酬。

近年来关扑风气渐炽。除了春节，冬至、寒食皆连放三日，城里以及下辖各地的市集、圩场均可关扑。除了衣饰穿戴、吃食玩具之类的零碎小件外，贵价如车马、地宅、歌姬、舞女之类，亦无不以一扑得之。

看官也许不知关扑为何物，其实关扑即关赌，若是买家看中一件货品，卖家便开出一个与货品标价相当的押注额，抛掷铜钱定输赢。若买家赢了，就取回押注并无偿取得货品，否则押注归卖家所有。

所谓“贫富无定势，田宅无定主”，有人因关扑万钱散尽，倾家荡产，甚至丢了性命；有人一夜暴富，坐拥香车美姬、豪宅和大片田地。有人哭，有人笑，有人欢喜有人愁，都是寻常。

在那些关扑地段，彩棚连接，里面铺陈着珍玩、奇玉、绸缎、马车、茶酒器等物。伎艺人作场，勾肆罗列左右，笙乐不绝，与扑卖商贩的叫卖声高低相和。一群群的扑买者内掷头钱，吆五喝六、兴致勃勃。游人往还，荷盖相望，摩肩接踵，热闹非凡。

除了市井小民，王公贵人也纷纷参与其中，乘坐着车马在关扑地段走驰不歇。夜幕降临之时，就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、名门贵妇也难得地迈出门槛，抛头露面，纵情游走于市集之间。或是观看、参与关扑，或是进入勾栏观看演出，或走进酒店饮酒听曲，个个玩得欢畅淋漓，不亦乐乎。

坊巷间和村集圩场的关扑，稍有逊色。商贩随身带有签筒、骰子等赌具，扑卖物品或头巾篦梳，或饰面玩具，或鱼虾蔬果，或辣菜豆饧，乃至柴火、炭薪、衣帽、靴鞋、绢帛，之类种种，不一而足，满街叫卖，唱吟通衢。

民间妇女也都放下手中针线，去到市集关扑些小物，如团扇、荷包、香粉、冠梳、珠佩之类，还有新鲜采摘的小枝花朵，尤以茉莉、玫瑰为最多。

到了第三日，遂州城里的翠琼池关扑场中突然变得人声鼎沸，众人一窝蜂向场中一个货品摊点聚集，迅速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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