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甘母住院的第四天，席苇在甘柿林的陪同下出现在病房里。她是出差回来知道婆婆住院的，到花店订了一束花，又买了一兜婆婆喜欢吃的酥饼。

席苇抱着花束走进病房。甘柿林像主人迎接客人一样，接过花束，双手捧着凑到母亲的鼻子前讨好说，娘，你闻闻这花有多香，是小苇特意送你的。小苇刚出差回来，听说你住院，屁股没落座就直接来了。

甘母望着媳妇点了点头。席苇往床边凑了凑说，听柿林说你患的这种病也是常见病，好好保养，注意饮食也没有什么大碍。以后要管住嘴，不该吃的，像肥膘猪肉就不要吃了，吃了对健康没有好处。甘柿林坐在母亲的床头帮腔说，小苇都是为你好。

甘母凑近花束用鼻子嗅了嗅，说我能听不出好歹话吗？向儿媳笑了笑。气氛和谐起来，甘柿林显得很轻松，对妻子说从接娘出村，娘就一路问你，问你胖没胖；问你啥时候出差啥时候回来；问你出差坐汽车还是坐火车，都是你的话题。席苇知道甘柿林在两边说话，但仍很高兴，把放在柜子上的酥饼兜，提起在婆婆面前故意晃了晃说，这种酥饼我妈特别爱吃，想你也会喜欢吃，就顺路买了些，不知道和不和你的口味？

甘母笑得合不拢嘴，说你妈是啥人？我是啥人？我能与你妈相比？席苇说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。看到婆媳关系融洽，甘柿林心里像蘸了蜜。

他一直希望母亲和妻子相处融洽。甘母在儿子家曾经有过短暂的居住，婆媳之间常常因为一些琐事闹得不甚相欢。到了星期天，席苇想趁休息睡个懒觉，婆婆就不乐意，说当媳妇就要像个当媳妇的样子，在乡下哪有当媳妇的撅着屁股睡到日头照东墙？三口之家到外面吃饭，婆婆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带回，席苇能容忍，婆婆从苦日子过来怕浪费，但如果连桌面上店家免费奉送的小菜也打包，儿媳就有些看不下去。儿子是有社会地位的人，传出去会被人嗤笑。甘母不管这些，说留下也是扔掉，带回来吃了一天。

再就是生活习惯问题。席苇使用洗衣机，甘母说小件东西可以用手洗；用手洗了，甘母又觉得放洗衣粉太多。婆婆一切都是本着节约的原则。

而席苇对婆婆也不能适应。东西乱扔乱放；卫生间洁具用过冲刷不干净；炒菜油盐放太多；水果没经过漂洗直接入口。有一次席苇吃午饭从青菜里吃出蚜虫，问婆婆青菜洗了几遍，婆婆说洗了两遍，席苇说给你讲多次，洗青菜至少要三遍以上。婆婆有些生气，说在农村谁家的菜吃不出蚜虫？席苇说这是城里。就不再让婆婆帮厨。

见儿媳给自己送花束买酥饼，甘母心里喜滋滋的。不过甘母的好心情很快被另一种心情所替代，觉得儿媳花钱买花有点“玩心术”的意思，她和儿子是一家人，饭吃一起钱花一起，再这么“吃馍不查数”，纯属不会居家过日子。要知道一个花束在农村能兑换成很多东西。

甘母说这花恁好看，钱也好看吧？席苇知道婆婆心疼钱，笑着说花不了几个钱。甘柿林也猜到母亲的心思，撒谎说是小苇朋友免费送的。甘母摇摇头，自言自语说，我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。席苇怕婆婆又翻老黄历，站起说我去茶房打茶去。借故走了出去。

趁妻子出去机会，甘柿林开导母亲说，这都是儿媳的一片心意，不能曲解人家。再说送花是我的主意，希望你能百岁长寿。听儿子这么一说，甘母脸放了下来。

席苇提瓶进来，甘母招呼儿媳坐在身边，伸手撅了一根香蕉，把皮剥至一半递给她。席苇摇头不吃，甘柿林说这是娘的心意。席苇从包里掏出一片纸巾，用纸包衬着拿在手里。席苇有洁癖，不吃别人手里转过的东西。看婆婆一片诚心，拿起轻轻咬了一口。

甘母脸上有了喜悦，笑嘻嘻说，小苇啊，我也算黄土埋住脖子的人了，柿林呢，是甘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，有生之年我就盼着能抱上孙子。

席苇脸色突变，站起进了卫生间，她忌讳别人当面提起这件事。三年前检查出患有不孕不育后，去过国内许多大医院就诊，一直没有治愈，成了她一块心病。甘母对儿媳这方面的事并没有多少了解。

席苇在卫生间平静了一会，走出来坐在床边不说话。甘柿林感到气氛压抑，说娘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，要孩子不要孩子是我俩的事，到要孩子时候，我俩自然会要。甘母眼睛有些潮湿，重新躺回床上。

甘母把甘柿林的手拉在手里说，我还能活多长时间？不定哪天一头栽在地上就起不来，我是心急啊，你们总不能让我躺在棺材里闭不上眼。席苇再次站起来说要离开，她不想为这件事当着甘柿林的面与婆婆争吵。

见甘母眼里有泪水，席苇心有些软，硬着头听完婆婆的唠叨，默默退出房间。甘柿林追到走廊里向她道歉，她脸色煞白，低声说如果你母亲非要你完成传宗接代任务，不妨可以找其他女人，世上有太多生育能力的女人。

甘柿林拉了一下她的胳膊，说我娘就是一个农村老太太，她没有别的意思。席苇说她一二再，再二三我都忍了，这样没完没了，见面都是这个话题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？说完，头也不回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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