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兰君眼泪哗哗地滚下，几乎要哭出声来，却又忌惮被别人听去，强行将哭腔吞了下去，抑制得脖子上筋络绷直，像一张快要撑断的弓。顺了半晌的气，哽咽的声音里带着无奈，“妾身不知。”

“徐新美将他藏起来了？”献玉猜测。

“他将自己关在房中，喝得烂醉。不肯戴孝，还道爹爹没死。让他抱抱湘儿，竟被他强行灌酒。”叶兰君说着眼泪又下来了。

献玉与龙七对望一眼，松月低声咕哝，“这可不就是疯了。”

“不，长风哥哥或是醉了。”叶兰君急切地否认，“或是不能接受公爹那样离去。”

“徐新洋究竟是怎么过世的？”龙七插话，他敏锐地察觉到，或许这才是铁扇帮内乱之根本。

叶兰君面容显得凄凉，嘴角动了动，似乎难以启齿。

献玉眉头皱了起来，她十分不耐这种犹疑不决之人，急躁地道，“你既不便说，就请回吧。”

叶兰君望了一眼献玉，深深地吸了吸气，声音仿佛从鼻子里发出来一般不清晰，断断续续地，“一年前，长风哥哥将众姐妹遣走，妾……妾身亦回了阳江，不久便发现怀了长风哥哥的……的骨肉。爹爹……爹爹不让外传，直到妾身生下孩子。爹爹为给妾身讨个说法，飓母风一……一过，便将妾身和刚满月的孩儿送回百花岛。”

说出这些，叶兰君似乎气息顺畅了不少，“那日天空很干净，朝霞红得让人睁不开眼。公爹见到湘儿，难以置信地抱在怀里看了又看，他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，那是妾身在百花岛的十几年里，见他老人家最开心的一次。他当即命人去落沙岛追长风哥哥回来。”

叶兰君说着朝献玉望去，献玉不置可否，飓母风后的第二日，徐长风确实押了石大头上岛。

“长风哥哥回来已是申时。他见到孩子并不高兴，”叶兰君眼中盛满失望，她伤心地道，“不是，他显得十分震惊，几乎暴怒。他质问孩子的生辰，质问爹爹从哪里弄来的孩子，质问……他不认孩子，他叫妾身走。”

献玉满腹狐疑，只要不是个瞎子，那孩子一看就是徐长风的骨肉。

叶兰君的眼角挂着泪，这几日那个场景始终在脑海里游荡，只要一闭上眼，仿佛就在当下。

“你不是走了吗？为什么又回来，你走啊！”长风哥哥如同发怒的狮子冲着她大吼，她吓住了，怀里的湘儿不知怎的哭了起来。

爹爹指着她襁褓中的婴孩，激动地与长风哥哥理论，“明明就是少主的亲儿，为何不认？”

长风哥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狮子，咆哮起来，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叶茂打的什么算盘……”

啪地一声，长风哥哥脸上着了一耳光。公爹气得脸上青筋直暴，怒骂，“混账东西！人说舐犊情深，你连畜生都不如。”

“哥哥莫生气，小心身子。”姑姑过来相劝，要扶公爹坐下，公爹还在气头上，拂了衣袖，“你别拦着我，今日我非打死他不可。”

“长风是一时糊涂，哪里会不认亲儿呢，他定会择吉日娶兰君为妻的。”姑姑拦在公爹身前，又转头朝长风哥哥使眼色。

长风哥哥却丝毫不领情，反而显得更加狂暴，如同一只身陷绝境的狮子，顽抗到底，“就是打死我，也休想我娶她。”

“你……”公爹气极，脸霎时变得黑紫，像一坨放了两日的猪肝，他一把推开姑姑，比着长风哥哥的脸要打下去，却又似乎头疼，扶了扶额角，倾刻间一头栽倒在地。

堂上乱作一团，大夫跑过来时，公爹已然断了气。

姑姑跪在公爹身旁，悲痛欲绝，哭得似要背过气去，爹爹拉着呆如木鸡的她跪下，长风哥哥忽然笑了起来，似乎看了一场极为好笑的南戏，笑得停不下来，笑得一手抱肚，笑得弯下腰，他的脸笑得挤成一团，像个强自发笑的丑角。笑得站不住脚，几个踉跄冲出了门，一路上笑得东倒西歪。

叶兰君说完久久不能平静，掩面嘤嘤地哭着。悲切无助之状，令松月也湿了眼眶，扶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。

“你要救谁的命？”龙七的眼中有疑虑。

“长风哥哥！献岛主与……与雨眠妹妹长得像，或许能让长风哥哥变好。”叶兰君抽噎着，言语中充满抑制不住的惊惧与悲愤，“还有孩儿……我可怜的孩儿，公爹去后，姑姑便抱走了他。”

献玉瞥见龙七面容清寂，眉头微皱，似有些坐立不安，果决地道，“徐长风在何处？带我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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