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，他痴痴地一笑，说道：“你知道，让我一直在这里不人不鬼的生活下去，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。”

我当然知道，从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六皇子，现在像一个被遗弃的狗一样，待在这个宗人府，在这里，连守卫都可以随意的为难他，欺负他，这远远要比杀了他来的痛苦的多。

他好看的眼睛重新看向我，像从前那样，对我温柔的一笑，像恋人间缱绻的耳语般说道：“我宁可是你。”

我感到自己身子颤了颤，低头看了看还瘫坐在地上的人，那枯草一般的头发，满脸胡子，嘴角却挂着凄厉的笑容。

“好。”我柔声答应他，重新蹲下身来在他的身侧，抚摸上了他那张我无比熟悉的面庞。

指尖微微的用力，身为公子的人，我身上一直都带有一些暗器，我看到眼前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，可他还在笑，笑的那么的开心，那么的满足。我咬紧了牙关，闭上眼睛将全身的内力倾注于指尖，我听见了一声闷哼。

再次睁眼的时候，身前的人已经呈一个跪拜的姿态，永远的闭上了眼睛，可他至死，都在笑。

很快，我就被安排到了洪州，我以为会是什么天仙般的人物，直到见到了她，才发现是一个清秀的姑娘罢了，并不能算得上惊艳。

我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她，自然也就看到了圣上对她的各种关怀备至。我这才发现，原来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，也能如此的温柔。

她叫白舒窈，一个喝醉了，圣上会亲自背她回家的女人，一个无论她的菜做的有多难吃，圣上都会笑着吃完的女人，一个，俘获了圣上全部身心的女人。

可我却释然了，我以为我会嫉妒的发疯，可在当白舒窈说出：“如果你能多笑笑的话，我愿意经常给你欺负”的时候，我知道，我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她，无关于公子。

可好事总是不会长久，就像我演绎的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一样，终究只是话本。

他们有了孩子，也没了孩子，白舒窈还恢复了记忆，她恨圣上，我知道，纵使她装作多么平静的样子，她都恨圣上。

圣上不在千灯阁的日子，她总是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发呆，她不说话，但是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，每时每刻心被反复撕裂的痛苦。

每次见到圣上，我都能看见她眼眶里面一闪而过的恨意，随后过于平静，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，乖顺的依偎在圣上的怀里。

这种痛苦，不是言语可以诉说的，圣上也痛苦，两个人就像是不死不休般的互相折磨着。

直到，白舒窈从花月楼搬回了好多好多的桃花酿，管家提醒她，这么多陈年的桃花酿放在青鸟楼很不安全，但是她执意，理由是她喜欢喝。

没错，那段时间她的确喝了很多很多的酒，每日都醉醺醺的，又一次，她痛苦的拉着我的手，跟我说：“紫苏你知道吗，我只要醒着，我的心就会痛。”

后来，她又瞬间归为清醒，开始疯狂的教小叶子做生意，她从圣上那边将小叶子要了过来，她似乎要将水街的所有都交给小叶子。

圣上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，只要她开心，做什么圣上都会支持。圣上甚至以为，是因为有了小叶子，她才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，但是我却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，白舒窈好像再将一切安排妥当，她好像，在告别。

上元节那一天，她绣了好久好久的香囊终于成功了，她打了一个结，将它放入怀中，然后招呼我，让我带小叶子上街玩。

今天阁里的人全都放了假，起初我是不放心的，但是她和我说她想要和圣上单独相处相处，我想着，或许这样，他们能冰释前嫌，于是就答应了。

离开了时候，她坐在凳子上冲我笑，眼睛里面都有泪水在打转，笑的是那么的凄凉，我甚至感觉到她就要那样突然消失了一样。强压下了内心的不安，我带着小叶子上了街，却一直心神不宁。

后来，千灯阁的一场大火，将一切全都归为了虚无。

我成了皇宫里的侍卫总领，行风成了将军。圣上甚至都有意撮合我和他，但是我俩是完全不可能的两个人，可以是同僚、是朋友、是兄弟，但绝不可能成为夫妻。

白舒窈，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，若不是圣上时常把玩着那枚白舒窈生前绣的香囊的话，我都快以为圣上根本不记得这个人了。

再后来，宫里的那位玉贵人突然暴毙，随之消失的还有顾太医，都说是顾太医因为没能治好圣上心爱的玉贵人，所以羞愧难当，主动辞官了。

这件事情是我去办的，我一直将假死的玉贵人送出了京郊，交给了早早在京郊等候的顾大夫。

后来，江湖上传闻有一对医仙眷侣，在外面专门布施救治穷人。

十年之后，我将皇城四门的最近情况报告给勤政殿的那个人，他把玩着手上的香囊，那香囊都已经褪色了，上面不少的针线都已经脱落。

我将奏折放在桌上，转身想要离去，却被身后的人突然叫住了：“紫苏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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