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村参军(1/3)

作品:《天下兄弟

高中毕业的田村已经是军部大院里的一个人物了。他的标准装扮是喇叭裤,绿军装,蛤蟆镜,头发留得很长,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,看人也是仰着脸看人,桀骜不驯的样子。更多的时候,他手里提着两个喇叭的录音机,和他的那帮同学一起钻到公园的树林里跳“迪斯科”,那种撞屁股、扭腰的舞。

田村现在敢和父亲田辽沈副军长叫板了,田辽沈现在是副军长,四十八岁的副军长,不算年轻,也不算太老,他可以指挥千军万马,却无法驯服自己的儿子。

平时的田副军长很忙,到处都在拨乱反正,部队的政治学习少了,正规的训练却多了起来。田副军长是主抓部队训练和管理的副军长,一个军三个师,师下面又有三个团,任务很艰巨,他要不停地下部队布置训练任务,验收训练成果,忙得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。

杨佩佩现在是军机关门诊部的主任,人们都杨主任、主任地叫着。她现在操心的不是机关的门诊部,而是眼前晃来晃去的田村。现在她和田村说话,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口气,她面对的毕竟是唇上长出茸毛的半大小伙子了。

田辽沈不在家的时候,田村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,饭桌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饭,吃完一抹嘴就开溜。这天,他又想开溜时,母亲叫住了他,母亲说:田村,你能不能在家多呆一会儿,陪妈妈说说话。这个家又不是渣滓洞,你就那么不愿意呆?

田村把军上衣甩在肩上,手里晃着蛤蟆镜,腿一抖一抖地说:妈,你有啥话就快说,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,还不就是老三篇,有啥可说的?

母亲就叹口气:就是老三篇我也得说,你都高中毕业两个多月了,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啊?

田村一甩头发,满不在乎地说:随便。

母亲看着田村的脸,认真地说:昨天我帮你在街道登记了,街道的刘主任说了,下批安置待业青年就业首先考虑你……

田村打断杨佩佩下面的话,无所谓地说了句:我知道了,怎么着都行。

杨佩佩不高兴了,冲他嚷:什么叫怎么着都行?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呀?

田村没理母亲的话,冲杨佩佩说了句“我走了”,就甩着头发出了门。

杨佩佩站在门口,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,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。孩子是个什么,到现在为止她也没品咂出个滋味来。田村小的时候,她担心王桂香找上门来,把孩子突然抱走,就是来到省城后,这种担心仍无时不在,晚上做梦都会梦见王桂香寻上门来。醒来后,她仍沉浸在梦里的情境中,抽咽着哭上一阵子,直到把田辽沈惊醒:大半夜的,你折腾啥啊?

她呜咽着:我梦见田村让人家给抱走了。

田辽沈就不耐烦地说了句“你真是瞎操心”,转过身就又睡去了。

杨佩佩却再也睡不着了,她睁着眼睛望着黑夜独自陷在悲伤中。就这么一天天挨着,田村长大了,长到眼前这样的大小伙子了,可就是现在,她冷不丁想到王桂香一家时,心里还是紧张得不行。她不敢再往下想了,也想不出那是怎样的结局。她不能想象没有田村的日子。

毕竟孩子不是亲生的,她总有一种危机感,这种危机感无时不在,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上,让她的心里多了一种硬硬的感觉。

田辽沈从部队检查工作回来,一进家门,杨佩佩就把一股无名火撒在他身上。她冲田辽沈喊道:这个家你还管不管了?

田辽沈一脸奇怪地说:咋的了?是火上房了还是地震了?

杨佩佩恨恨地说:火没上房也没地震,田村都毕业两个多月了,天天这么游手好闲地混日子,你就不管不问?

田辽沈舒了口气:这事好办,让他去参军。

杨佩佩看了表情轻松的田辽沈一眼,皱着眉头道:你说得倒简单,让他参军去,他自己能愿意吗?

这时的田辽沈也拧起了眉头:他倒愿意上大学,就他那样能考上吗?他也不是没考过,差了六七十分,他就不是上大学的料。

那你说他是哪块料?就是当兵的料?

晚上,一家三口终于聚到了一起。田村是怕父亲的,得知父亲回来后,他先是把喇叭裤脱了,换上了一条军裤,蛤蟆镜也藏了起来。母亲见了,指着他的鼻子说:你还有个怕呀?

田村就冲杨佩佩赔着笑脸,道:妈,你可别跟我爸说我的事儿啊,求您了。

田村进来的时候,田辽沈正在看一张部队训练的报表,他拿着笔在那儿又写又画的。见田村进来了,就把报表推到了一边。他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田村,终于看到了他的头发,就皱起眉头:你说你头发留那么长干什么,是当饭吃还是美啊?

田村就低下头,嗫嚅道:别人都这样,又不是我一个。

听了田村的狡辩,田辽沈猛一拍桌子:别人是别人,别人我管不着,我就管你,你是我儿子。明天你就去给我把头发理了!

田村低着头,不吭气。

杨佩佩把饭菜端上来,一家人很沉闷地吃着饭。田辽沈吃了几口饭,就又训上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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