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凉妹哪有心思看资料？她只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下。马上要见到那个人了，可她感觉，她心里并没有给他留有多少位置，这与她先前的期待有着很大的反差。更奇怪的是，伊仔死了二十多年了，这几天，她总能梦见伊仔！

昨晚的梦里，伊仔的影像清晰又逼真，开始，它满身血污，独自在南青山深不见底的沟壑里挣扎……后来，它又在荒野里狂奔，在木楼下静静地安睡……

怎么会这样！伊仔也会有在天之灵吗？如果它真的有灵魂存在，它是不是知道我从遥远的北京回来了？

潘凉妹依在窗前，望着女儿与阮平远一同出了宾馆。这两个年轻人倒是一见如故，二人之间那种眼神，似乎带着某种天然的亲密，看上去，两人也还挺般配的……不过，此时潘凉妹根本无心考虑这些，女儿的终身，到底是女儿自己的事。目送阮平远载着女儿离开，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之外，她才松口气，坐了下来，紧接着，又深深叹了口气——梦中的伊仔又来纠缠她了，它那影子总也挥之不去！

伊仔死得时候，是睁着眼死的。那晚，枪炮声出奇地稀少，万赖俱寂，月黑风高……

田秀川为得到潘凉妹的那种药，冒死前来履行诺言，帮她把伊仔送回了家，返身回到竹坡上等她。

潘凉妹悄声上了木楼，叫了声：“阿爸，快救伊仔！”一听是女儿声音，潘云德悬着的心放下了。当他下了木楼，看见躺在草棚里的伊仔时，脸上立刻又浮起了疑云。伊仔遇险后的一系列事件，快速地在他眼前闪过。他从女儿心神不安的神态里似乎猜到了什么，疑惑地盯着女儿问：“伊仔怎么回来的？外面是谁？……”

潘凉妹没有回答，只是催促：“阿爸，伊仔流好多血，它快不行了，您赶紧给它用药吧。”

潘云德匆匆看过伊仔的伤，返身上了木楼，不一会儿，取来一个袋子，层层打开，开始对伊仔施救。潘凉妹盯着父亲手里的药袋，默默想着自己的那个许诺。没错，他已经兑现了诺言，剩下的，就轮到她了。她知道，他为了活命，为了得到这些药，一定还在林子里等她。

潘云德先为伊仔清洗了伤口，然后细心用上药，一切停当后，慢慢起身，拿着药袋，准备把药重新放回木楼。

潘凉妹趁机一伸手，从父亲手里要过那个药袋，假装帮着拿药，嘴上故作随意地问：“阿爸，用上这药，伊仔就能好吗？”

潘云德似乎明白女儿的心思，眼睛盯着她，又紧张地看看周围：“是不是他们的人……送伊仔回来的？”

潘凉妹低着头，不承认，也不否认，只是声：“我没办法……我一个人抱不动它！”一边，一边打开药袋，抓上几包药来，转身就朝院外跑去。潘云德冲女儿的身影喊了一声，然而，只见她头也不回，闪身出了栅栏，飞快地朝竹林方向奔去……

田秀川藏身竹林，做好了跟人拼命的准备，他一边数着身上的弹药，一边算计这趟来得是否值得：与其跟班长一起等死，不如豁出去赌上一把，命好的话，或许真有希望得到那些药……要是命不好，那就去他妈的，大不了拼一个够本，拼两个赚一个！此时的田秀川，压根没想自己能绝处逢生，人到了这步田地，一切都无所谓了。最坏的结果，无非是她食言，把自己逼入绝境，那样的话，自己肯定回不到班长身边了，操，那就尽自己所能，临死前，把这个破寨子闹腾个天翻地覆，能干掉多少干掉多少吧！

潘凉妹没有食言，她很快又回到了竹林，递上几包药，一声不吭地站着，那意思像在，怎么样，我话算数吧，现在，里外两清，咱谁也不欠谁了！田秀川从她手里接过药来，心想，这药是真是假，管用不管用，总算她兑现了承诺。他拿上药，后退了两步，跟她保持一定距离，做出随时准备逃走的架式。她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，眼里充满怒火和怨恨，她有点瞧不起他，心里，哼，这种地方，我要跟你刀枪相见，你还能活着站在这儿吗？……如此僵持了几秒钟，两人都没有话。最后，潘凉妹一扭身，掉头奔跑着回家了。田秀川顺着来路，疾速奔向班长所在的方向。

潘凉妹刚跑进院子，寂静的夜空就又变得不平静起来，寨子西南方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。

枪炮声打破了宁静的夜空，潘凉妹父女刚平稳一点的心又揪紧了。约持续了半个时后，战斗停止了，西南方向又恢复了寂静。

潘凉妹望着枪声响起的方向，不解地问：“阿爸，西南边？那不正是民军们搜索的方向吗？难道，真给他们撞上了？”

潘云德没有话。他不过随便给武克荪指了个方向而已，谁知他果真就撞上了敌兵？夜幕深沉，这种宁静是可怕的！整个寨子沉浸在忐忑不安的氛围中。寨子里的人害怕战火烧到自家门口，因此，深夜里一星灯火也找不到，黑暗中的人们并没有入睡，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消息。

潘凉妹手扶栏杆，斜靠在竹楼上，望着呆坐的父亲，一言不发……终于，那消息等来了，远处有了动静，潘云德眼角抽动了一下！不一会儿，潘家的栅栏被一个黑影推开了，那黑影背着沉重的东西，一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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