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7(2/4)

作品:《党小组

不断的操练声……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,虽使她的心境变得愈加空旷,脑子却越来越乱。试图想清楚自己呆在这里的原因,但刚刚经历的一切,却像用淡笔描出的图画,转瞬被寂寥天光吞噬。

直至天彻底黑下来,她仍旧什么都想不起。之前有人送来晚饭,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。她动都没动。那个表情木讷的勤务兵划燃火柴,点起一根蜡烛。江韵清扭头,未及看清他的脸,便见他悄然退去。却见烛光像微弱潮水,一点一点逼退黑暗。蜷缩到一个角落,便再不肯退隐。在她身边筑起一道黑暗幕墙;又像一条窥伺的黑狗……光亮跳荡之处,慢慢浮出一张脸,是马天目的一张脸;看着她。担心又嗔怪的样子。

她忽地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些事。心里难过起来。她能够想象得到:此刻马天木会多么着急!想起两人之间说的那些话——如此漫长的分别,聚首却又如此短暂。他们似乎有很多话要说,却只说了无关紧要的一部分。她无声落泪。心里虽觉得对不起马天目,却没有一丝后悔——不后悔自己对他的不告而别。而这样无声哭着时,竟感到肚子有些饿。端起桌上的饭碗,一边吞咽,一边流泪。等半截蜡烛燃尽,倒头沉沉睡去……做着连续不断的噩梦。直到后半夜被人弄醒,噩梦仍在持续。那个审问她的特务适时扮演了梦中的角色。连同他那些软硬兼施的逼问,都成了噩梦的附属部分。

她又在噩梦中挣扎了一个早晨,这才彻底醒来。

发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出现在屋子里。

是由那个勤务兵带进来的。勤务兵出去时,男孩在和他讨价还价。

她根本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。是一种她闻所未闻的方言。

勤务兵说,你想要弹壳吗?男孩说,想要!想要你就在屋里好好呆着。哪儿也别去,实在不听话,有人揍你我也没办法。男孩沉默了一会,却似乎懂得讨价还价之道:那我不要弹壳,我要子弹。说着伸出手。勤务兵说,老子都没几发子弹。你口气倒不小!一颗,男孩竖起一根脏兮兮的手指,就要一颗。他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。

她身体酸软,在床上躺着,淡漠地看着这个男孩。

男孩瞟了她一眼之后,也不理她。而是专心从裤兜里往外掏东西。是一只只黄橙橙的弹壳。他把弹壳一只只竖放在桌面,摆出规则的形状。而后将两手平放桌面,托住下巴,似乎在观察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,在弹壳表面所起的变化。但他却时刻留意着对面的江韵清。瞟她几眼,遂有些不满地将手中仅有的一枚弹壳丢了出去。排列有序的弹壳被击倒。滚落桌面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弯腰将它们一一捡拾起来。再次于桌面上摆放,做着循环的游戏。

你是谁家的孩子?

或许是许久的沉默,令江韵清感到厌烦。她搞不明白,他们怎么会把一个男孩关在这里。用自己的处境做一番衡量,凭直觉断定:这男孩也是被他们囚禁在这里的。

男孩说了一句什么。

你是哪里人?怎么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懂?

男孩又说了一句什么。仍旧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弹壳。

你多大了?

男孩又说了一句。说这句话的时候,男孩拔直腰背,直视着她。说完再不理会。声音明显有些火气。

江韵清这才恍然大悟,男孩所说,实际上每一句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内容。更为重要的是,她终于听清他话中的两个音节,是“妈妈”二字。

那天上午,在唐贤平出现之前,作为母亲的江韵清,冥冥中已有了一些预感。她与男孩虽交流不多,但随着手势与目光的融汇,两人很快熟稔起来。勤务兵在前,唐贤平其后,从屋外走进来时,江韵清对唐贤平视而不见,而是拉住那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勤务兵,指了指男孩,迫不及待地问: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?

勤务兵不知她话中所指,愣愣看着她。直到江韵清依据男孩的发音,说出两三个音节之后。勤务兵低头问了男孩几句。男孩再次重复了那样一句话。说这句话的同时,看着江韵清,目光里有一些哀怨。勤务兵转头对江韵清说,他说——他们告诉我,你是我妈妈。

江韵清愣住了。忽地扑到男孩身前,一把揽住男孩的肩膀。两手扳住他的头,用手拨弄着他的头顶。对于这样一种动作,男孩似乎见怪不怪,而是乖顺地贴着她的肩,任她摆弄。

——男孩的头顶,有两个璇儿。

江韵清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,继而疯了般把男孩拽到床上。男孩被动坐着。江韵清半跪在地,扒着他脚上的鞋子。男孩显得有些抵触,难为情地看着身旁的勤务兵与唐贤平。等江韵清扒掉男孩左脚的鞋子,这才想起,他生下来便有的那颗黑痣,是生在右脚背上。便开始扒另外一只鞋子。

别看了,是你儿子。

站在一旁的唐贤平冷静说到。

江韵清看完男孩的右脚,颓然坐在地上。而后半跪,将脸埋在男孩膝间。睡去一般,肩背处仿佛冷风拂过,瑟瑟抖动。

男孩起初显得很紧张,缩紧身体。最后放松下来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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