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汉有些糊涂了，没法子把那道凌厉的声音和眼前这个小娘子联系在一起。

孟九见他不答，便又拔高了声音喝道：“我问你话，你怎不答我？你口中的孟四爷，可是抗倭的那位孟四爷？”

大汉这下子再没疑问了，眼神一凛，也不答话，爬起来拉着马缰转身就走。

孟九见势，心中生恼，三两步上前，一把将马缰扯住，瞪着他咬牙道：“你怎么不说话？”

那大汉懒懒道：“小娘子，我方才没说什么孟四爷，怕是你听错了吧？”

孟九气急反笑，且不应他，只伸手往马镫子上一摸，果然有一处凹凸不平的印迹——是孟家军的军马！

“好啊！”孟九冷笑道：“孟四爷治军严谨，却不想麾下出了一个贪生怕死的逃兵！”

那大汉瞧见她的动作已是心惊肉跳，待听到她的嘲讽后顿时横眉立目，喝道：“你胡说什么？”

“小九！”林月娘匆匆赶来，一把将孟九拉到身后，瞪视着大汉，怒道：“她不过是一个孩子，你怎得在她面前逞凶斗狠？”

一个孩子？一个孩子能说出方才那番话？大汉神情复杂地看着孟九。

孟九帷帽下的脸庞面无表情。

“是这个小娘子要找老子的晦气！”大汉冷哼一声，抖了抖马缰，冷冷道：“小娘子，请你松了手罢！”

孟九置若罔闻。

林月娘目露登之色，蹲下身握住孟九攥成拳头的手轻轻晃了晃，柔声道：“小九，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？”

“月姨。”孟九轻声道：“我要买他的马。”

林月娘一愣。

那大汉破口大骂：“你这小娘子好没道理，谁说要把马卖给你了？”

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伙计们此时也纷纷拥上来，七嘴八舌道：“小娘子，这马买不得啊！您瞧它这瘦弱样，一看就没几天好活了，小心跌着您！”

“放屁！”那大汉戟指怒目，“你们才是要死了！”

伙计们原是拿他取笑的，谁曾想他居然抢了自家的生意，还这样出言不逊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，唣袖子就要给这臭乞丐一顿教训。

孟九猛地抓住马鞍，脚踩着马镫子，借力将自己拽上了马背。

林月娘看得心惊胆颤，忙伸手护在一旁，生怕那马儿发性子将孟九甩下来。

谁知那马比它的主人还要虚弱，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低喘，全没力气反抗孟九。

孟九轻轻地抚了抚马颈。

那大汉怒道：“你给老子下来！”

孟九淡淡道：“我要买你的马！”

那大汉用力呸了一声，道：“老子说了不卖！”

孟九冷笑道：“我有银子，你为什么不卖？”

那大汉怒道：“银子算什么东西？老子说不卖就不卖！”

“银子当然是好东西。”孟九冷笑道：“否则你辛辛苦苦留一条命回来有什么乐趣？”

那大汉怒不可遏，“你懂什么？”

孟九冷笑道：“我一个小女子自然懂得不多，因此想借这个机会向好汉你请教请教。”

那大汉皱起眉头，强忍着怒火道：“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
孟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傲然道：“浙江孟氏。”

那大汉如遭雷击，猛地想起方才林月娘称呼孟九的那一句“小九”，他知道孟家的确有一位九娘子，难道就是这一位？

“娘子是孟九娘子？”大汉沉声询问。

孟九闻言，便知自己的死讯没有传开，正好让她便宜行事，便道：“内情稍后再叙，现在先为我挑一匹马，我们要赶路。”

那大汉拱手一偮，恭声道：“胡驷马领命！”

马市的伙计们目瞪口呆，不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个情况。

胡驷马将马缰递给林月娘，恭顺道：“有劳娘子琼。”

林月娘本能地想要避开，但顾及马上的孟九，到底还是咬牙接过了马缰。

胡驷马转身大踏步朝马栏走去。

这小娘子真要让这乞丐挑马？回过神来的伙计们呜啦啦地跟了上去，想看看这个乞丐到底有没有相马的本事。

胡驷马脚步不停地慢慢走过几个马栏，终于在最后一个马栏牵出了一匹栗色矮马。

这匹栗色矮马在高大的马群里毫不起眼。伙计们看到却面露惊讶之色。

胡驷马将马牵到孟九面前。

孟九见这马头上有一个白点，体型却小，便问道：“这是什么马？”

胡驷马道：“是滇马，性情灵敏温顺，稳健有长力，善走山路，还能负重。”

孟九颔首。

胡驷马便向跟来的伙计们喊道：“这是谁家的马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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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驷马也不啰嗦，直白道：“多少银子？”

那几个伙计你看我我看你，暗自比划了一番，才有一人道：“七十两银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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