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下人忙上前向夫人行礼，禀道老爷在前厅召林管事立即过去≈管事听见慌忙从飞梯上下来。

黄氏因见周初明召得急，直觉事情反常，当下先把狐疑的心思按住，叫林管事先去≈管事向夫人赔了个不是，跟那下人匆匆去了。

黄氏便唤翠浓近前，低声吩咐她悄悄跟去打听。翠浓道：“倘若被老爷看见，叫我如何说？”

黄氏怪道：“你一向伶俐，怎么遇到事情反不灵光了？”只把手里捧着的铜鎏金缠枝牡丹手炉往翠浓手里一放，教道：“老爷若问你做什么来，你就说‘夫人听说老爷回来，恐怕老爷在外冻得手冷，叫我送手炉来’，记住了？”

翠浓连连点头，捧着手炉往前院去了。黄氏自由丫鬟们簇拥着回房等候消息。

过了半个时辰，翠浓张皇失措地回来，一张俏脸吓得白煞煞的。

黄氏正拿着一把刻花鸟纹的银制小剪修剪梅枝，见状把屋里服侍的丫鬟都支了出去，亲自端了杯茶给她，要她坐下来细说。

翠浓一口气把茶水喝尽了，才总算缓过神来，慌道：“夫人，大事不好了！原来老爷竟养了个外室！”当下把自己偷听到老爷训斥林管事的事向黄氏说了。

黄氏脸上好似覆了一层寒冰，待翠浓说完，才微微笑道：“男人三妻四妾有甚奇怪？我从前说后宅冷清，要给你老爷娶几房姨娘，你老爷总是不准，我还恐怕他周家子嗣不兴。此番好了，你老爷娶了个如意的新姨娘，总算是分了我一些涤。”

翠浓一愣，旋即急道：“夫人，您莫不是气糊涂了？我们还不知那新姨娘是好是坏，万一是个狐狸托生的，您就不怕……”

黄氏瞪了她一眼，道：“怪我平日太纵容你，使你越发胆大越发没个规矩了，如今竟敢在我面前指派新姨娘的不是∫不说老爷如今只把新姨娘养在外宅，就算老爷哪天光明正大地把人迎进来，我也绝没有生气的道理！到时候她便如我亲妹子一般，我们姐妹两个齐心服侍老爷，准没有一点口角』是你老爷如今还不想让人知道他娶新姨娘的事，因此这事你不许声张—让我知道这事从你嘴巴里捅出去，看我怎么发落你！”

翠浓不敢再作声，垂头站到一旁小心伺候。

黄氏重新拿起银剪，轻轻剪下斜枝上的一朵红梅。

再说林二得了老爷一通教训，心里也合着气，傍晚寻了个由头从府里出来，径自来到杨家巷，拍得后门砰砰作响。

黄莺忙走去开门，林二大步抢了进来，先把嫂子推了一跤，张口就问道：“老大呢？”

黄莺揉着胸口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，又惊又怕道：“你哥还在外面赌哩！不输个精光不回来的。老二你做什么来了？”

林二咬牙切齿道：“我做什么？那还得请教你们两口子做了什么好事哩！”

黄莺因听他口气冲，不敢多问，只缩着脖子请小叔先到厨下坐，又问用过晚饭不曾，匆匆整了三个小碟和一碗米饭，叫林二坐下吃了，这才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。

林二搁下筷子，责道：“嫂子，不是我说你们≈在也不是荒年，你们也不是没有吃过好东西，怎么就把年前老爷吩咐送来的猪肉面粉吃了？”

黄莺才晓得原来是因为这一桩事发了，慌忙道：“那都是你哥吃的，我可没动一筷子。”又自抹着眼泪道：“你不是不知道你哥的脾气，他说要吃，我敢不给他吃么？第二回我倒想劝他，他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一顿，为此我身上还有些地方青着哩！”

林二叹了口气，道：“我知道这事其实怪不得你，你跟着老大，委实也吃了不少苦。”

话音刚落，便听林老汉高声骂道：“好个亲兄弟！到哥哥家里偷嫂子来了！”

一面叫骂一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，冲到林二面前，抬手就把桌子掀了，那碗碟碎了一地。

林二吃了一惊，闻到他满身酒气，忙后退几步道：“你喝醉了！说的是醉话！我不同你当真！”

林老汉不依不饶地赶上去，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挥拳，骂道：“放你的屁！你以为老子醉了么！放屁！老子清醒的很！你别以为老子没听见你小子说什么？你说跟着老子是吃苦，怎的？跟着你就是享杆？老子打死你这个混账兄弟！”

林二拿胳膊护着脸，身上着实挨了几下重拳，把眼找着门的方向，一面躲一面跑了出去，嘴里道：“你喝醉了！我不同你多说！赶明儿你酒醒了！我要你给我赔不是哩！”

“放你老子娘的屁！”林老汉骂个不休，追出去连打带踹地把林二赶远了。

趁林老汉出去，黄莺连忙把地上的碎瓷打扫了，恐怕他回来还要发火，身体抖得像筛糠似的。不多时林老汉骂骂咧咧地走回来，瞥见老婆颤抖不止，张口就骂道：“你抖什么？发羊癫疯么？”

黄莺脖子一缩，两手紧紧攥住衣角，身体是不敢抖了，上牙却和下牙打磕碰。

林老汉却只哼了哼，不再多说什么，径自回房挺尸去了。

黄莺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子，直听到他鼾声大作，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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