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阵紧似一阵，震耳聋。如此闷了半响却不见有雨下来，天一直晦暗阴沉，低低的，压得人几乎要窒息。

苏夫人坐在榻上，颇有几分喜的朝丈夫道：“之前还一直操心，要替莫愁物一个怎样的夫婿，如今倒好了，皇上一道旨意下来，就算是天意了。论起来，元大人虽然比她年长了些，可到底家中并无妻室儿女的拖累，莫愁嫁过去了，就是当家的女主人，将来日子过的也会舒坦。只是担心，元大人那脾，跟她那子凑在一块，这两人能不能合得来”

苏夫人犹且在絮叨着，苏其正确咳嗽了两声，打断道：“好了夫人，且听听娘娘如何说才是正理。”

苏夫人方朝苏妍这边看过来，却见她目光茫然，只是盯着窗外的玉兰树瞧着。

听得屋子里骤然静了下来，苏妍才醒过神，苏其正何其敏锐之人，立时就问道：“娘娘可是觉得这门亲事，有些不妥之？”

“皇上赐的婚，哪会有不妥的？我觉得——真是极好。”

苏妍既如此说道，苏其正夫反倒默然了下来。苏夫人原本满心欢喜，这时候也觉得有些蹊跷文章了，她起身推说要去给丈夫端药进来，苏妍也趁势起身，道了一句：“父亲好生安养着，若有什么事，只管派人递信进来。”

苏其正挥手让妻子先出去，对着她长叹道：“莫离，苏家拖累了你，为父心中有愧。”

满腹的心酸与痛楚被挑破了一个口子，眼泪无声的出来，苏妍也不擦拭，只道：“父亲这是要与我见外了，我姓苏，既是一家子，何来拖累与受累之说。儿时养育我那般艰难，如今我自当回报。”

苏其正平时言，想一想才道：“可你一个女孩家，本来就不该担负如此的重任的。虽说外头的人都道皇上待你极好，可为父瞧着，你眼底却半点欢快也没有。”

欢快？——苏妍慢慢收了泪，亲自替苏父换了一盏热茶，递到他手里之后，方含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，道：“父亲，三岁那场大病之后，我便再不吃糖了。”

苏其正看着她的眼睛，只觉得里面渐渐朦起一层稀薄的雾，又有一种复杂难以言喻的绪，坚定的，仿佛至关重要。

他虽然不懂，却足以心安。

他叹一口气，本想出言安她，声音却是细的、颤的，和下颌一起微微抖动着。

“好孩子，可苦了你了。”

就只这一句话，苏妍心中生生喘出一口长长的气来，她一声哽咽，忍不住当面落泪。

大雨也瞬息而至，满城酣畅，尽散阴霾。

红烛巷在京中是赫赫有名的清雅娇云集之地，过了暮晚时分就是华灯四起，香风拂人。

纵是这日的雨天，也因头上搭了一的翠竹雨蓬，一里长街中全无淋漓之苦，倒是每十步开外便有水柱顺着竹渠淌下，在两边的明沟里，水声淙淙潺潺，和着远飘飘渺渺的琴声箫声，更添了些说不出的雅致趣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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