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刻流翠回了来，“本日观音菩萨的佛诞，老太太正在佛堂里上香祈福呢。”

因听了无外人在场，锦眉便就捧着匣子径直往荣华堂来。

老太太举动不便，大太太三太太等领着三姑娘四姑娘奉命前往清露寺进香拜福，此时荣华堂内也确实安静非常。廊下八仙桌上摆着几样供果，丫环婆子们时不时上前添香加油，举动悄声细语。锦眉到了正房门口时，老太太正自佛堂里出来，坐在榻上喝琉璃亲泡的茶。

“老太太慈哀良善，菩萨定然赐您福寿安康。”

一进门锦眉便道了个万福。老太太也绽了个笑花儿，“菩萨说众生同等，你又与我行的什么大礼？”锦眉笑道：“众生同等所言不差，只是晚辈方才却是与一心从善之人表达景仰之意，想来菩萨也不会怪责于我。”老太太呵呵笑道：“‘人之将逝世其言也善’，我活到这把年纪，如今处事，倒确是不如当年心肠硬了。”

锦眉笑了笑，将手里锦匣捧高了些许。“我这里答应老太太的东西，已经好了，老太太现下可要瞧一瞧？”

老太太本已举起了茶碗，闻言便就顿下，与琉璃道：“你且下往告诉厨子，本日吃斋。”

琉璃会心，与其余两名婆子退了下往，并将大门轻轻掩上。

老太太拄杖起身，走向屏风后：“随我来。”

屏风后便是间小小的热阁，她当先于左首大围椅内坐下，朝随后跟进的锦眉伸出来手：“拿来我瞧！”面上脸色凝重，早已不复先前和气慈爱。

锦眉看了看左右摆设，走到右首贵妇榻前打开匣子，将被子取出来抖开，展在榻上。顿时只见百来个小儿跃于其上，灵动之间隐约有嬉戏之声进耳。老太太两眼紧盯着这方绣被，似被什么牵引了似的，一时连拐杖也已不必了，直接便走到榻前，细细抚摩起上方丝绣。可是当指尖甫落于其上，又似生怕惊到了什么似的，蓦地弹开些许，只以指腹轻轻触摸。

“这绣工……‘天衣绣’！确是‘天衣绣’无疑！”老太太轻叹，声音似从腹腔内发出，“我竟有三十来年不曾这般亲眼见了……虽则当年是由于这针法而与叶家祖上结下了这门姻亲，可恨这很多年，你祖父及你父亲，竟也尽不留情面将它深躲府中……若是早些让我见到，又何曾会有薛家之本日？”

锦眉静立一旁，看着她粉饰不住激动的样子容貌，问道：“老太太的意思是，当年是由于这天衣绣，所以您才向我爷爷为大老爷提了亲么？”

“可不是？”老太太叹息道：“我那时实在爱极这绣品，一面命绣娘们改良技艺，一面又想多些亲近天衣绣机会，那时知你姑姑贤淑慷慨，实在合适做我府里的主母，生怕被别的人家定了亲往，便就连番上门求下了这亲。”

锦眉沉吟半刻，又道：“老太太既这般深爱天衣绣，当时为何不向我爷爷提出来呢？”

老太太正色：“天衣绣是叶府传家技艺，我如何能开口索要？‘君子不夺人所好’的道理，我还是懂得的。各家有各家的看家本事，莫说你爷爷不会肯，便是肯了，我也造不下这孽往。但求平生能拥有一件‘天衣绣’，我已是心满足足。只惋惜你爷爷总是不肯犯了天家旨令，不愿将‘天衣绣’制成的绣品流进民间，致使我存下这遗憾。”

“那么，”锦眉想了下，道：“假如老太太早些得到一件天衣绣的话，将会对薛家有什么动作呢？”

“我若在当时拥有一件天衣绣，凭我的聪慧，自会从绣品里看出些端倪，从而改良何氏绣庄绣品的质量，也将会更花心思排挤叶何二家以外的绣庄。薛家要想这般顺利跻身御绣行列，只怕没这么轻易。”

锦眉听完，垂头思想片刻，便也一道看起那百子被来。

这绣品已然做成，“天衣绣”如同祸水源头，已使得曾经显赫的叶府破败凋零，不日再度面世，又将掀起怎样的变故？是福，是祸？她凭一己之身能否应对这一切，俱都不得而知。唯一明确的便是，她不得不迈出这一步，以撩动幕后仇人那颗恶毒贪婪的心。便是从此陷进水深火热，也顾不得它了。

老太太慨叹片刻，亲将百子被折好，收进锦匣之中。

“这东西虽令我万分不舍，终回是要送出往作礼的。为了何府，你此番算帮了大忙。你有什么请求，眼下大可说出来。”

锦眉笑道：“老太太说笑了，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。何况天衣绣一共一十八式，我仅会的也恰恰这一两式而已，远达不到应有的水准。还不知尚书大人见了喜是不喜，哪还敢讨老太太的赏？只要老太太勿要嫌弃我，将我赶出府往，让我在此尽心侍候，已是感恩不尽了。”

老太太眼力陡厉，拧眉凝看她片刻，手掌抚着花梨木桌面，缓缓道：“你不违矩，我又怎会轻易责罚于你？！你只要记住我的话，勿要心存贪念，与我府里男子私下接触，我便也不管你。叶府已败，何府自当引为前车之鉴，警惕行事为上，怎可再来招惹你这等罪属？你不会是我那几个孙儿要娶的人，我要你谨守闺训，亦是为你日后着想，以免竹篮打水一场空，到头什么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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