耿啸谷动用关系摸清了里面的底细。小古的父亲是市文化局副局长，市文化馆是文化局的二级机构。易见春想调入文化馆做专业创作人员，必须经过小古父亲这一关，小古父亲不同意易见春调入。

这涉及到他与小古的恋爱关系。古家对易见春不接纳，自然排斥他调入落凫市与女儿在一起。这件事不是普通的人事调动关系，耿啸谷对付雪表现出他的无能为力。

付雪给易见春打电话，让他直接去见小古的父亲。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，向小古父亲当面说出你的意思，恳求他成全你们，也许这位未来的岳丈大人一发善心同意了，你和小古就花好月圆了。易见春在电话那头一直不说话，沉默许久说我明天去落凫市见小古爸爸试试。

小古父亲在办公室里接见了易见春。热情地给他倒杯水放在面前，说你有很多路可以选择，为什么非要拧着和小古在一起呢？

易见春把诗集《樱花树下，握你的手在手里》恭敬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，说这些都是我写给小古的诗。小古父亲拿起扫了一眼封面，放下说，小古给我看过，你的诗很有激情也很有才华，我相信你对小古的感情都是发自肺腑的。不过艺术作品与现实并不能等同，你知道我的女儿是很单纯的孩子，很容易被文学作品里的东西感动。

易见春听出话里的意思说，请叔叔放心，我也不是那种很复杂的人。小古父亲说两个都单纯的人在一起，我们作父母的更放心不下。现实生活并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单纯，里面的复杂程度远超过你们的想象，我不得不为你们担忧。

易见春说我们在一起很幸福，作父母的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吗？我甚至连退休以后如何幸福地生活都有规划。小古父亲摇摇头说，仅从这点就能判断你对社会的认知程度太有限了，你不能生活在乌托邦里，社会也不是按你的想象的那样一帆风顺。

说完，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给易见春倒茶，说喝水，小易！我也是为你们好。易见春目光呆滞地望着一面墙。小古父亲拍着易见春的肩膀，想安慰他一番，瞥见易见春手腕里墨刺一个“古”字，问这是什么意思。

易见春愣过来，把胳膊举起说这就是我爱小古的见证。我爱小古到肉里到骨髓里，永不变色永不变心。小古父亲最为反感这种示爱方式，以为把一切都表现在明面上的人不靠谱。当时脸就沉了下来，坐回到座位上，低头拿起报纸愣了一会说，我作为父亲说什么都是次要的，你们终归要生活在一起，小古同意是前提。把话停下来，如主席台上讲话停顿。过了一会又说，小古对你怎么讲的？

易见春听出了希望，抬起头望着小古父亲说，小古讲只要我把工作关系办到市里……。停下来，吞吞吐吐说，所以我来找叔叔，就是求你放一马成全我们。小古父亲装着莫名其妙，冷笑说我的态度已经给你讲了，小古同意是前提，不存在放一马不放一马的问题。易见春不明事理说，我是说在调动手续上。我托人打听说关键在你，你点头了，一切都好办理。

话一下子把小古父亲逼到墙角。他没有说话，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，燃上，若有所思，吸了一半，把烟揉灭在烟缸里，说有些话我想已经讲得够明白了，只是你没有听明白，现在我不得不再次告诉你，如果你是为了你的诗为了你的事业有大的发展空间，把手续办到市里我大力支持，哪里有阻力我会帮你疏通；如果是为了能与我女儿在一起，你最好别再作努力了，也希望你把这一段感情作为美好的记忆保存起来。你是很有前途的，以后的路会很宽阔，我女儿呢，自立能力并不强，她需要一个依靠的肩膀。实话对你讲，她已经找到我们父母都认可的男朋友了。

后面讲的什么易见春一句都没有听到。他的脑袋起初像要爆炸一样，憋得疼痛难忍，后来感觉像被抽空一样，一片空白。他是怎么走出小古父亲办公室，怎么步行到小古工作的电视台楼下，坐在对面马路边到下午，又是怎么坐车回到青石镇的都没有记忆。

到青石镇时天已擦黑。他站在盘沙河桥上不知道该去哪里，直到满天星星，街面上寂静得连狗吠声都没有，只听到盘沙河哗哗流水和远处山上一两声呜咽的鸟叫。他坐在桥上，望着黑黝黝的柳鸣山，满脑子都是与小古在一起的画面，后来又满脑子是与付雪在一起的画面，如今这些画面里的人都离开了，只留下伤心的画面，青石镇还在，却只是眼前这黑黝黝的大山，森然，狰狞，让人恐惧。也许这才是它的真面目，而四季呈现出来的春华秋实夏雨冬雪，如脸上的涂脂抹粉一般，经水洗过什么都没有了，不留一丝迹痕。

天明时分，镇上早起的人，不停有驻足在他身边的，有的是向他打招呼的，有的是感到了异样，都不明白为何易老师在桥上坐了一夜。不过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大惊小怪呢，易老师是诗人，诗人跟普通人一样还能是诗人吗？

镇上到处都在传易见春的死讯。

他是跳进柳鸣山水库溺水而亡的。有人说他坐在柳鸣山水库旁边整整一天，到晚上夕阳落到柳鸣山后，水库褪去粼粼波光，库区一片沉静，看见他向半岛方向走去。他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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