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规模战斗结束后，西北方上空升起一白一红两颗信号弹。林遥正好一睁眼，认出那是友邻部队“情况解除”的信号。

信号弹徐徐垂落了，林遥求生的念头再度升腾起来。然而，这希望转瞬即逝，剩下的又是可怕的孤独。

山蚂蟥又爬出好多，在他的腐肉上吸噬着，整整一夜，他一直在恍惚中，人像徘徊在鬼府门外，似睡非睡，他看到鬼们让开道，让他自己走进鬼门关，他不肯，上来两只鬼轻轻一拉，就把他拉了进去，他见到了阎王。阎王问他，你来了？林遥，我来了，你打算安排我做什么？阎王，阴曹地府很好就业，这儿有的是好工作，可是，你刚被毒虫吸了脓血，我讨厌那些毒虫，到现在它们还爬满你的肉身，收了你这样的人，会坏我地府清净，你把身上那些毒虫弄干净再来吧……阎王完，朝他挥了挥手，他又回到了人间……

照这么，我得感谢那群丑陋的山蚂蟥了？林遥醒来后，这么想着。可是，他又想，这么活着，真他妈的不如让阎王派份好差使！

总之，蚂蟥在林遥身上创了个奇迹，昏迷时，他就能体察到那种奇痒的感觉，他一开始没想到是蚂蟥，他以为会是毒蛇、老鼠、癞蚧或是蝎子之类的东西，时候，他见过村里孩子被老鼠咬掉耳朵的、蝎子蛰瞎眼睛的……反正自己已无反抗能力，随它们去吧，管它是什么东西。他没想到会是一群令人作呕的蚂蟥！当他看到这些丑陋的家伙们成群地在他溃烂的腐肉上伸缩蠕动时，他再次晕厥过去。然而，一天又一天过去了，他的神志反而清醒了。

林遥无力挣扎，只好接受一切，忍受这一切。那奇痒的感觉还真不错，时候在老家的溪流中，伙伴们喜欢下河捉蟹摸鱼，光屁股孩儿们经常会招来一些水蛭叮在肉上吸血，那感觉，至今想起，仍会浑身起鸡皮疙瘩。那种蛭被当地人称为蚂鳖，其实就是蚂蟥，虽比这类山蚂蟥个头儿很多，但形态基本相似，它们前后都有吸盘，喜欢吸食人和动物的血和脓。听老人们讲，蚂蟥焙干磨碎可以入药，有通经活络之功……形态丑陋的蚂蟥也许并不那么可恶？冥冥之中，他这么想着……

他渴极了，旁边有个不大的坑，是水牛滚卧过的泥池，他拼命爬向那里，烂泥窝里没有清水，只有黄绿色的粪汁……他取过空瘪的水壶，心舀出粪汁，将粪水一滴滴吸进嘴里……烂泥里有蚂蟥在蠕动，他伸手一挖，掘出了更多的蚂蟥，闻到腐臭和血腥的蚂蟥们，扭动起丑陋的身躯纷纷爬向了他，一会儿功夫，又爬满了他一身……它们在他身上伸展蠕动，用吸盘和细的牙齿疯狂噬食着他的腐肉……

林遥不再讨厌蚂蟥，他完全接受了它们，也完全适应了那被它们噬食的奇痒的感觉。

直到很晚，田秀川才回来了。一看林遥正忘情“享受”着蚂蟥们的撕咬，那模样真骇人，他赶紧给林遥喝了几口水，惊诧地问：“班长，这些蚂蟥……你怎么故意招惹它们……你这不是摧残自己吗？”

林遥虚弱地一笑：“秀才，它们……是伙伴，它们也在……战斗，你看它们一个个……都很勇敢吧……”

田秀川见林遥话反而比先前清晰，心里有些奇怪：“战斗？对了班长，那个方向刚发生了战斗。”他朝西北方向指了指。

“听到了，前后有……半个多钟头，象是遭遇上了。”林遥着，手摸到身下一只硕大的蚂蟥，他把它放到自己脖子的伤口处，那只大蚂蟥像饿鬼得到了盛宴，大口吸食起他的腐肉来。

“不定是部队在找咱们呢，待会儿我过去看看……班长，你别用蚂蟥了，我头晕！”田秀川着，从口袋里摸出几个药包来，“班长，这有治伤的药，据很有效！”

林遥看了看那些药包，疑惑地问：“据？哪来的？”

“别问了，反正不是偷的。”田秀川。

林遥也无力再多追问：“可是，你我身上这些伤，那一丁点儿药，不够点眼的，你自己用吧！”

是啊！田秀川一看手里的几个药包，又看林遥和自己身上的伤，实话，那药连摁一个伤口都不够。

可是，总不能白拿，趁林遥喝了水，合上眼时，田秀川打开一包药粉，轻轻摁在林遥溃烂的脖子上，林遥一惊，也没什么，随后又闭上了眼。

半个时辰过去，林遥脸上的痛苦减轻了！田秀川再耐心观察，又过了一会儿，林遥竟然安然入睡——这明，她这药真有奇效！

田秀川自己也打开一包，将那些灰白色粉末摁向伤口……感觉了一会儿，只觉伤口温热发痒，药力迅速传导全身，通体都有舒畅的感觉……一看天色，他不再犹豫，撇下熟睡的林遥，起身又直奔班诺寨方向而去。

夜色中，田秀川重新潜入潘凉妹门前的竹林——那是他送伊仔回来时，等她拿药的地方。武克荪死后，潘云德把女儿留下守家，自己跟那个民军队员一起，抬着武克荪的尸体走了，武克荪的家离这儿隔着一道山沟，送走尸体，潘云德得连夜操持武克荪的后事，家里，就只剩下潘凉妹一人。

田秀川耐心等了一会儿，见潘凉妹家一点动静没有，他有些灰心了，想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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