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慧大师如约在五月十六这日登临孟府为孟慎诊脉∠慎记得自己是见过这位大师的，她从前到白塔寺去敬香，常耻在廊下殿前遇见这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，只是从没有说过话，彼此总是双手合十作一个揖过去了。

今日再见这位大师，孟慎直觉他哪里有些不一样了。

其时她正倚在床头看书，她母亲程氏领着静慧大师绕过屏风进来，这位大和尚身材高大魁梧，一如从前那样神情和蔼可亲，可孟慎偏觉得他周身有一种诡秘恐怖的气息，像是蛰伏的猛兽，又像是暗夜的使者，因为他一出现，立刻就剥夺了房间里大半的光线。

房间阴沉下来。静慧大师为孟慎诊脉，轻轻抚摩她折断的腿骨。程氏和卢嬷嬷站在一旁等候，似乎全没有觉得他的行为有丝毫不妥之处——在她们看来，出家人是这世间除了男女之外的第三种人。但孟慎却感到很尴尬，她一想到自己昏迷不醒时，静慧大师对自己的检查比现在更为仔细，她就羞窘得不行，只好不去想，尽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，她终于发现大师的眉毛生的很不一样，双眉连成一线，眉间有一道很深的疤痕，像是利器划伤的一般。

静慧大师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，伸手抚了抚那道伤疤，微微笑道：“此是贫僧年轻时候顽劣的教训。”

孟慎惊觉自己的目光太放肆了，忙低头轻声道一句“冒犯了”。

程氏忙请静慧大师到屋外说话。对待重病的人，世人常承一个默契，那就是暂时不让病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为好，这样有助于病人的康复♀当然是无稽之谈。

程氏登道：“大师，九娘的身体可大好了？她的腿，您一定有办法医治罢？”说是一定，其实内心非常的忐忑，眼前的大和尚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
静慧大师伸出一只手，在虚空里轻轻地向下压了压，示意她稍安勿躁，“九娘子的身体没有大碍，只是腿上的残疾有些棘手，纵然贫僧尽力医治，只怕也不能恢复如初，但太太放心，日承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。可是医治的时间不短，而且还要请九娘子全力配合治疗。”

程氏听他说堡不会影响日承动，心里已经十分满足了，忙道：“一定一定。”一叠声地向大师道谢，又发愿等孟慎康复以后，给白塔寺捐一千两的香油钱。

丹丹出来说娘子请大师进去，有事请教。

程氏连忙央求静慧大师：“九娘若是询问自己的腿，大师只可说不日就能够康复，不必据实相告，以免她悬心。”可怜天下父母心，对女儿的爱让她晕头转向了，竟要求一个出家人打诳语。

好在孟慎没有让母亲和静慧大师为难↓像是对自己的腿漠不关心似的，根本只字不提，只问坐在外间的静慧大师道：“旧年的残疾，大师可治得了么？”

静慧大师不答，不是他不会治，而是他知道她所指的是谁。

孟慎没有等到他的回答，还当他是没有听懂，索性将话说开：“我四哥少年时伤了腿，从此有些跛脚，大师能否为他医治？”

话说的这样明白，静慧大师不好再装糊涂了，反问道：“娘子可曾读过《九辩》？宋玉有言：圆凿而方枘兮。”他将自己和孟宣比作是圆形的卯眼和方形的榫头，两不相容。

孟慎失笑，戳穿他道：“但我听闻大师过去常畴我四哥一起谈论佛法，只是我四哥忙碌，一向无缘得见。”她故意歪曲事实，把孟宣的避而不见，说成是无暇分身，也算替静慧大师濒一丝颜面。

静慧大师却不领这个情，直白道：“道听途说，不足为信《僧从前求见四公子，并非想和他谈论佛法，我佛自在我心，四公子懂什么佛法？实不相瞒，正是为了他的腿疾《僧见四公子面相高贵，并非池中之物，不忍见他被残腿拖累，有心辅佐他，怎知四公子无心仕途，直接拒绝了贫僧，后来干脆避而远之《僧这一点俗念只好作罢。”

孟慎想不到这大和尚竟然这样坦白。金鳞岂非池中物，一遇风雨便化龙∧哥或许……但这些事不是她应该操心的，她说道：“仕途的事我全然不懂∫四哥鲁莽，我在此替他向您赔罪∫只问您一句，我四哥的腿，您能治好么？”

静慧大师干脆道：“这有何难？”

孟慎心头大喜，还来不及请求他为四哥医治，又听他道：“只是贫僧精力有限，若是给娘子治腿，则没有余力再为四公子医治了。”他存心看孟慎如何选择。

孟慎毫不犹豫道：“那就请大师先为我四哥治伤，我多等些时日无妨。”

静慧大师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，起身合十道：“那贫僧就先行一步了，到下月初二再来府上为四公子治腿疾。”言下之意，劝说孟宣的事全交由孟慎负责了。

孟慎心里暗笑这大和尚狡猾，踌躇几息，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：“大师，胃疼的毛病，您能治吗？”

静慧大师疑惑道：“是府上何人身体不适么？”

孟慎忙道：“不是，我不过是随便问问。大师倘若能治，可否留下一张药方？”

随便问问却还要求药方子，这九娘子显然没有说真话。静慧大师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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