伙夫把饭菜端了上来，一个牛肉罐头，一碟拌黄瓜，一盆鸡蛋面。那伙夫说天晚了没什么东西，请他们将就着吃。

映雪说:“罐头是特地为我们加的，是不是?”

伙夫说:“何止是罐头，鸡蛋和面条都是，我们晚饭只有馒头稀饭和黄瓜吃。”

映雪一翻译，两个美国人都唏嘘不已。

威廉说:“还是中国人能吃苦，换成美**人，吃得这么差，早就闹到华盛顿去了。”

吃过饭，汪团长还没回来，三人便和勤务兵聊天。勤务兵叫金贵生，是江西人，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，映雪听得很吃力，而且作为勤务兵，他并不清楚前方的局势，问了也不得要领，只好问起他的家庭，这一问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，把他弄得伤感起来。

枪声终于沉寂了，又过了一会，汪团长回来了，一进门就道歉：“对不住，让三位久等了。”

映雪忙说不要紧，又问他：“怎么样？把鬼子打退了吗？”

“打退了。”

“他们今晚还会来吗？”

“不知道，但我们得做好准备。”

威廉说:“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去阵地上。”

汪团长摇摇头：“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汪团长皱起眉头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焦虑：“实不相瞒，现在战况不大好，鬼子已经占领了老庙子，到了青龙口了。”

“离这里还有多远？”

“只有5里路了，他们的目的很明显，就是要从背后包抄过来，围歼我们。”

“那，“映雪觉得脊背一阵发冷，”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？”

“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们。不过你们不能再留在这里，得马上离开。”

“汪团长，请你说实话，洪桥是不是守不住了？”

汪团长沉默了一下，说道:“守洪桥的部队全是参加衡阳作战后撤下来的，兵员和武器弹药都不足，除非马上有援军赶到，不然就凭这点力量，那是守不住的。”

映雪一阵黯然。“这么说，洪桥又要丢了。”

汪团长的脸色有无奈，也有难堪:“我们已经尽力了。”

映雪明白他误会了，忙说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我没有指责你们，我知道你们打得很艰苦。”

汪团长看了她一眼，看出她的真诚，突然激动起来。“小姐，洪桥如果丢了，请你替我们在报纸上说说话吧，让老百姓不要骂我们。作为军人，谁想打败仗？难道我不想打到东京去，杀了日本天皇？那要办得到啊！打仗要靠实力的，不是喊几声'小日本'，日本就小了，喊几声'打倒日本'，日本就倒了。我们的伤亡有多大，他们知道吗？我们团守老庙子的那个连从连长到士兵除了送下来的伤兵以外，其他的全部阵亡，全部阵亡啊！”

汪团长越说越激动，完全失去了先前的礼貌，露出军人本色，暴起了粗口。“我最恨那些躲在后方的懦夫，他奶奶的，自己不来打鬼子就算了，还成天骂我们不抵抗，真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。我们真要不抵抗，他们还有大后方可以躲？早他妈当亡国奴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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